严家世代经营的是胭脂,严正康年少时风流多情,论起胭脂,比女子还要洞悉三分,便将这股风流意气悉数用在胭脂上,将严家的祖业拉拔到了盛极一时的地步。

    但也仅限于此。

    和世家勋贵相比,严家不过区区尔尔,经营着一方小小的胭脂铺子,咬咬牙才能出入那些富贵销魂窟,严正康不满足于此,听闻丝绸之路养活了一批暴发户,便起了心思。原本打算自己养出一只商队,也去走着试试,但成本高昂,风险极大,他担不起,便退而求其次,想办法搞些打西边来的货物卖一卖。

    他下了重本,熬了几天几夜,厚着脸皮和那些商人们研究,又顶着讥讽和商邑有权有势的富豪们交谈,才知道,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货物,是打波斯来的毛织物。

    当今平贵妃宠极一时,权势滔天,宫中后位空悬,都说这平贵妃母仪天下指日可待,她爱极了这波斯的毛织物,屋中铺满了大片造价昂贵的毛绒地毯,软塌上铺着的也是一大块缀着软绒边缘的毛织物。

    民间因而兴起了毛织物的热潮,许多贵勋都学着贵妃在家里铺垫毛织物,还有传言,一些花坊不惜重金打造了一间仿造贵妃寝殿的花房,给那盛装打扮的花魁开出一夜千金的高价。

    疯抢一时,这毛织物的价格水涨船高,期间空垫的利润高得吓人。

    严正康因此动了心思。

    可一货难求,他连块手帕大小的毛织物都见不着,别说大量进货贩卖了。

    本来正为这事发愁,走投无路,严正康差点断了心思,却听见布行的任兴任老板说从江安府来的吴商有门路能弄到这布匹,严正康喜出望外,这吴商欲求娶严玉歆,言辞恳切,明知道玉歆定亲了还要夺上一夺,这势在必得的架势岂不是送上门来待宰的肥羊!

    他连忙赶回家里,准备去约见吴慧从,正巧碰见儿子严深从外面回来,得知了胭脂铺子里的事情,严正康更是十拿九稳!

    思及此,严正康假模假样地呵斥道:“深儿胡闹!这徐老板如今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得的?”

    严深忙耸了耸脖子,道:“孩儿知错。”

    吴慧从想起殷珏的交代,爽朗一笑,道:“无妨,令郎有结识鳌头的心思在商道上是好事,行商者必要八面玲珑,将人际关系打通了才好办事。”

    “那,吴老板的意思是——?”严深猛地抬头,期待地看向吴慧从。

    吴慧从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最近徐老板才从丝绸之路回来,事务繁忙,可能要压一段时日,你看如何?”

    “自然——”

    严正康打断严深:“不知这次徐老板从丝绸之路带回来什么货物?”

    “全是好货。”吴慧从一一举例,玉歆在一旁听着,心想,果然这个时候的商人们还没意识到香料和瓜果的重要性,将目光都投放在利润昂贵的金银玉器和毛织物上了。

    严正康不由露出歆羡眼神,一旁严氏悄无声息地掐了一下严正康,插嘴道:“不知可有毛织物?老爷,我先前见过一块,当真精妙,难怪能得宫中贵人那样喜欢。”

    “自然有的。”吴慧从道,“徐老板得了好大一块毛绒地毯,长三十尺,宽二十尺,漂亮着。除开这个地毯,还有不少毛织装饰,有桌布、软垫、壶套等,都是图案完整,毛料柔软的上等货色。”

    吴慧从露出得意神色,抿了口茶,又说道:“不瞒二位,吴某已经将徐老板那里大部分的毛织物都吃下了,严夫人,正巧手边有一块样品,您喜欢就送给您随意把玩,聊表诚意。”

    他递过去,一旁侍从接过,是个巴掌大小的毛织物,边缘收边紧密,中间则是一只扬起前蹄的白鹿,精美又端庄。

    严氏早就忘了稳住身份,忙站起来捧到手里,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两下,笑得合不拢嘴:“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