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封隋从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一杯加糖加奶的速溶卡布奇诺,递到迟欢的手上。

    迟欢捧着冒着白气的一次性咖啡杯,低头抿了一小口,她极少喝这样的东西,咖啡店的装修很漂亮,咖啡的香气很贵。

    封隋在迟欢旁边坐下,剧烈的心情在咖啡苦甜的气味下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人都被打成那样了,警察过来了却在劝和,气得他险些儿要和他们吵起来,是迟欢拉住他的衣摆,说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那个有着黑漆漆瞳孔的女孩抱着自己已经昏迷过去的哥哥说,医院。

    她表现得比封隋要冷静太多,意简言骇地提醒封隋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即使是到了医院里,她也没有问封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对哥哥进行如此暴力的殴打。

    “这样的事,是不是经常发生?”封隋想到了上次在迟朔家见到这兄妹两的爹,如果不是当时有他在场,他不敢深想会发生什么。

    迟欢点头,两只小手包裹着咖啡杯,目光停留在杯沿的热气上。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封隋问。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种何不食肉糜的残忍。

    迟欢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没用。"她说。

    封隋以为这个小女孩会继续说下去,诉说曾经反抗过的委屈,诉说力量的悬殊,控诉警察对待家庭暴力的不作为。

    可她只说了没用这两个字,这就是全部的回答。

    如果是迟朔来回答,可能也是这两个字吧。迟朔从未在学校里表露出半分家庭不幸的样子,他开学初见迟朔时,那个在操场上把演讲稿递给他的学习委员连阴郁都算不上。

    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或电视剧里,必然是以“我的出身不幸,所以全世界都欠我”的阴鸷形象登场,但封隋回忆起他对迟朔的家庭没有半分了解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儿也未察觉到迟朔的家庭会是这样的破碎而黑暗。

    第一次见面,迟朔把撰写好了的演讲稿交给他,声音冷冷的,让他照着稿子念,眼睛里也有一丝观察新同学的好奇。

    而封隋把迟朔的冷声解读成了轻蔑,把迟朔眼中的好奇解读成了对他不怀好意的窥探,于是他当着迟朔的面把稿子撕了,那个时候的他很讨厌那样的典型好学生。

    其实迟朔除了较难亲近,待人客气疏离,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了,况且这也算不上缺点,对一个从未被太阳温暖过的人,你怎么能强求他像小太阳那样发光。

    非要描述的话,迟朔更像是月亮,不是因为他有着可望不可即的清冷,封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一直误解了这个人,迟朔一点儿都不清冷,清冷总归要伴随着唯我独醒的自傲,但迟朔不是。

    如果有人愿意把光投向他,他就会笨拙地反射出那束光,试图也用光去温暖别人。

    在走廊坐着等待的过程中,封隋和迟欢聊了会儿天,大意如下:

    你是哥哥的好朋友?

    可以,算是吧。

    哥哥在学校里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