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一边用铜镜观察着墙头上是否有类似光带的轨迹逸出,一边沿着院墙前行。他们很快就越过了把守后门的几名士兵,弓箭手们不明所以,虽然散开用弓箭瞄准了后门,甚至不知道射击的对象是谁。那个随从站在阴影中,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肖宇的小组越过了后门,继续沿着院墙前行,这个院子并不是一栋独立的主宰,所以他们不久就发现自己沿着邻居的院墙前进,要走完这条街道,再找路转入前门所在的那条街。

    肖宇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点燃的薪烛,好像拿着一支长长的雪茄烟,右手托着铜镜,缓步前行,几乎感受不到胸口塞着的一个小布包,那是术士给他的杀手锏。里面是类似盐巴的颗粒,据术士说,只要将那些颗粒洒在阴魂的形体上,就可以将它实体化,从而可以抓住它。术士还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其他安全要点,肖宇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指间那小布袋中的粗糙颗粒上,并没有往心里去。

    肖宇想起第一次在山林中见到飞头女鬼的经历,那个女鬼难对付的地方,就是本体似乎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对她的攻击难以奏效,而她的攻击却可以伤害到对手。那时候如果有这些盐粒,也许就不会那么危险了。

    一路上并没有从铜镜中发现那个阴魂飞行的痕迹,推测它应该还被术士用围墙封印在那个院子里,似乎只能从两个门户逃走,现在则只剩下了大门这个漏洞。肖宇想,不知道他和术士哪边的路程离大门更近一些,也许还取决于自己走路的速度。肖宇可以夜视,行走速度比起身后的弓箭手快了不少,而那个术士似乎也没有受到黑暗的困扰。韩幕被术士抓去,代替他的随从来背负那个沉重的皮袋,没有和肖宇一起行动,让他心里有一点不踏实,但是肖宇很快就将不安放诸脑后,他的意识并不是真正的16岁少年,而是一个成年人,具有独立面对危险的意志。

    不知道夏国为什么要禁止夜晚进入民宅抓人(这条法律好像最早出现在汉朝,应该是儒家仁政的体现,在唐朝法律明文规定,夜晚擅闯民宅,居民有权杀死闯入着),但是这个规定对于治安官实在不友好,如果刚才可以翻墙而入,现在应该已经赶到了前门。

    肖宇没有凭借夜眼极速赶路,而将跟随的弓箭手落下,也没有故意放缓速度,拖延到达前门的时间。他的速度可以让3名弓箭手勉强跟上,快速跑动时,迎面吹来的风吹得身后的火把不住摇曳,耳边是坊兵沉重的呼吸声。这些属于乡勇性质的坊兵,因为属于兼职,训练时间严重不足,体力比起肖宇这样的新兵都差了很多。

    还是肖宇分到的路程较短,他们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肖宇左拐,不过二、三十步,再度左拐,经过两个大门,肖宇很快就看到了目标的院墙。他发现,韩幕从坊兵那里得到的情报有些差异,那个院子不只是有大门和后门两个出口。那个院子的院墙比起相邻的院子凸出十步左右,那段院墙还有一扇角门。而从铜镜中,一条暗淡的光带从角门延伸,方向正对着肖宇他们。

    刚刚意识到这一点,肖宇耳中似乎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像是有人按下了天地间所有光亮的总开关,他眼前一黑,就沉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这是一种绝对的黑暗,即使是最擅长夜视的猫头鹰,也只是可以利用微弱的天光,所以肖宇的夜眼也完全失去了作用。同时,他的听觉也完全丧失,再也听不到任何细微的声响。

    肖宇立刻半跪下来,他担心身后的弓箭手在慌乱下误伤自己。术士说过,阴魂最擅长的是制造幻觉,而铜镜可以打破幻境。但是他只能凭着手掌的触感,感觉铜镜还在自己手中,而左手薪烛的那点微光,也已经完全消失不可见,只有食指和中指之间,还有点木棍粗糙的触感,如同幻觉。

    肖宇首先是凭借感觉,将左手的薪烛凑近右手的铜镜,处于绝对黑暗中,连双手的位置竟然都无法精确掌握,直到右手一疼,肖宇才发觉可能是薪烛的火头烧到了自己的手。

    “卧槽,还是中招了。”肖宇暗骂一声那个术士不靠谱,当机立断,咬破舌尖,一口血沫喷到右手,瞬间,他看到铜镜和薪烛出现在了双手。薪烛烟头大的那点红光,只能照亮尺许方园的一点点地方,就是他的双手和那面铜镜。而四周的黑暗蠕动着,还在试图吞噬这一点点光明。

    肖宇将铜镜塞进左手的手心,让手指夹着的那点火星落在镜子前面,他惊讶的发现,在镜中的世界一切如常,并没有笼罩的黑暗,自己那敏锐的夜眼,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只是因为处于幽暗中,脸色发青,如同鬼魅。肖宇腾出右手,从怀中掏出了布包,指尖清晰的感觉到那粗盐颗粒似的凹凸触觉。铜镜中,那条透明的暗淡光带穿过黑暗,延伸到身后的远处,但是身后跟随的三名弓箭手,和他们手中的火把,却消失无踪。而在铜镜外面的世界,还是被一片浓黑笼罩,好像天地之间,所有的光线,就只剩下肖宇左手指间夹着的那一点火星,以及镜中的一点倒影。那点光亮,只够照亮他的左手,如同黑暗中放大版的一点流萤。

    肖宇不尽量靠近路的另一侧,开始小心翼翼的按照镜子中的那点痕迹开始再次追踪,他不敢靠近身后同伴的位置,担心突然失去视觉的弓箭手会失去控制,乱砍乱杀造成误伤。他用牙齿撕开了手中的布包,心中暗想,这术士的武器也太过原始,还不如前世拿来打苍蝇的盐弹枪。同时肖宇也知道,凭着现在的工艺水平,估计连后世儿童玩具似的盐弹枪,也根本造不出来。

    在一片纯粹的黑暗中,铜镜中的那点踪迹,如同一颗夜空中最暗淡的星星,孤零零的悬挂在那里。肖宇用脚尖行走,还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的夜视能力也只能看清自己的双手,而他的双手,不知不觉,如同瞎子一样,伸在前面,摸索着前行。

    恍惚间好像是回到以前的某个时候,在夜间游泳横渡一个水库,衣裤和鞋子都放在防水袋中,用绳子拖在身后,四下是黑暗的山林,也是身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能听到微微的水声,和偶尔鱼儿跳出水面的泼啦声。那次,他也是盯住远处山头上的一颗星星,就那样一直划水,一直划水。后续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后来知道山头上的光点并不是星星,而是一个走夜路的人,手中的手电光。

    就在肖宇陷入一种莫名的节奏中,似乎就这样整夜最终下去地时候,他突然发现追踪的镜中那光点似乎变大了一点,接着,那光点猛然闪亮了一下,接着就熄灭了。镜中除了已经快燃烧到尽头的那点火星,再也空无一物。

    肖宇忽然感觉一阵惊恐,感觉头发都竖立起来,冥冥中有什么看不见的庞大阴影朝他扑来。电光石火间,他本能的朝前方洒出了手中粗盐似的颗粒,只看见布袋中被洒出的颗粒像彗星般划过黑暗,却又没有流星那么绚烂,完全无力刺破黑暗,只是在视网膜上留下暗淡的遗影。

    只是这瞬间的微光,已经让夜视技能开到极限的肖宇看清了他追踪东西的轮廓,一团没有边界的巨大的黑暗,如同暴雨前的乌云涌动着朝他扑来,而在黑暗的中心处,大概就是之前镜中那暗淡光点的位置,有一点点幽暗的反光,好像是细小的黑色晶体也裹挟在巨大的黑暗中,朝他飞来。

    肖宇用尽洪荒之力,像那黑暗核心的光点投出了自己的那把小刀。这是他在心中演练过千百次的,对付那个飞头的方法,那把小刀已经被他磨得及其锋利,在飞出前,划破了他的左掌,带上了掌心的鲜血。

    随着小刀出手,肖宇听到了如同指甲划过黑板毛玻璃的尖锐声音,难听的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同时,似乎有一瞬间,也许只有千分之一秒钟,黑暗退散了一瞬,肖宇看到了刚才在黑暗中的那点微光的本体,那是一个孩子眼眸的反光。光线一闪即逝,天地又陷入了黑暗中,肖宇刚才出了第二招,他垫步冲锋时,像那点微光刺出了自己的短剑,而剑尖上也沾上了自己的(掌)心血。那不管用的铜镜,找就被他丢掉,只是在他在毫秒的时间,看到的那张脸,让他早就克服的本能重新出现,剑尖不由自主的偏了一下,只是刺在那小脸旁边的黑暗中。

    同时,他意识到,在那千分之一秒还看见,那团黑暗的最前方,已经变形成一根长矛,朝他的胸口插来。只来得及转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就感觉左胸一阵尖锐的剧痛,似乎那无形的黑暗之矛已经穿透了他的左胸。剧痛如同触电般冲击了他的全身,瞬间夺走了他的所有的意志,短剑脱手飞出,人则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恍然明白了术士交代的最后一句话:“有机会的时候,一定不能手软。阴灵存身的那边界,环境及其险恶,善良的灵魂根本就无法存在,只有恶灵才能够生存。”

    肖宇完全失去了自控,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浑身抽搐,眼前只有刚才闪现的那张小脸,那是天真无邪的孩子的面孔,那点微光,是左眼瞳孔的闪光,而右眼,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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