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下意识地点头,达西见状,转身上楼了。

    杜丽这时从拐角忽然冒了出来,她带着两位小姐从另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一边走,杜丽一边把刚才在安妮和那些客人们你来我往时,她的收获告诉了她们:“我都打听到了,原本按计划他们应该是分批到的,好让我们作为主人家不会手忙脚乱。可是因为那位罗素公爵小姐在半路遇上坎贝尔子爵小姐时,听说达西先生也亲自出去迎接了,就立刻下令要和他们结伴回来。有一就有二,这队伍便越来越长。后来的客人们在途中遇见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小姐和绅士们也不得不留下来一起出发了……”

    “听说?她是听谁说的?”安妮立刻抓住了重点,问道。同时,乔治安娜的神情骤变,嘟囔道:“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

    安妮失笑,没有立刻去照顾乔治安娜的情绪,还是看着杜丽。

    杜丽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是宝丽,她给了马厩里其他仆人什么好处,让她也加入了迎接客人们的队伍里。我听丹尼尔说,她极力争取想去为绅士老爷们服务,临走时,丹尼尔总觉得,这或许会影响罗辛斯的声誉,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姜金生太太……”

    “结果呢?”乔治安娜听故事般,好奇地问道。

    “结果当然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她被分配去迎接坎贝尔子爵小姐。”杜丽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坎贝尔子爵早早地去世了,现在坎贝尔府只有这两位女主人,而坎贝尔夫人一向都是病怏怏的。起初凯瑟琳夫人并没有邀请她们的打算,但是……”

    “但是她也是个子爵小姐。”安妮接过了她的话。杜丽歪了歪脑袋,观察着安妮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异样,就松了口气,点头称是。

    凯瑟琳夫人或许在她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安妮的另一种可能,倘若她没有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逐渐恢复、找回了自己,倘若安妮一直那么痴痴傻傻下去,谁都不能说,她们会不会成为另一对被别人怜悯的对象。

    正说着,三人来到了房间门口,乔治安娜理所应当地跟着安妮进了她的房间。杜丽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些她刚刚打听来的八卦,例如克丽丝塔尔·罗素公爵小姐在十四岁时就被路过庄园的只见了一面的绅士求婚、卡特家族的小姐们一个赛一个的美艳动人、伍德家因为一个女人兄弟阋墙、斯特林爵士七老八十了,去年刚娶了一个交际花……

    乔治安娜听得瞠目结舌,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提问。

    安妮微微一笑,杜丽的“八卦技能”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安妮不敢表露太多,她的沉默反而符合了“痴痴傻傻”的人设。杜丽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家中没有人在庄园里工作的“菜鸟新人”,女佣们被医生嘱咐,要她们时不时与德·包尔小姐说话交谈,可最后只有杜丽一个人坚持了下来,每天不忘在睡前和她说庄园里的八卦——其他女仆乐得轻松,她们才不愿意全心全意照顾一个从不见好转的木头人,既然杜丽愿意,她们便顺水推舟,把难伺候的德·包尔小姐推给了杜丽。

    某一天,德·包尔小姐忽然开口说话了,当凯瑟琳夫人满眼含泪地抱住她,许诺为她摘下星星和月亮时,她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杜丽成为她唯一的贴身女仆。

    安妮无奈地蹲在雪地里,将身影躲藏在大立柱后,她的身边,乔治安娜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明亮的窗户里的舞厅。

    “我还想再近一点。”乔治安娜一边说,一边意图朝窗户那边挪去,枯萎的玫瑰花枝在她的脚下发出了折断时清脆的响声。

    安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再往前就要被发现了!你难道希望把达西的舞会搞得一团乱?他们不会当面指责我们,但在背后一定会嘲笑我们的胆大和放肆。”

    说实话安妮不在乎他们的评价,可前提是她才是为此负责的人。

    乔治安娜不甘地摇了摇头,整个人趴在大立柱上,目不转睛。

    十几个窗户齐齐地透过了明亮而温暖的黄色烛光,烛光在薄薄的积雪上反射出了银光。穿着各式服装的绅士和淑女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灰黑色影子投射到了花园里枯萎的玫瑰藤上。

    安妮被乔治安娜那句“我连哥哥在第一次单为他举办的社交舞会上,第一支舞和第一支舞的舞伴都看不到,实在是太伤心了”刺激地只好陪着她胡闹,一起躲在了舞厅外的花丛后,偷偷看里面的情形。

    安妮对乔治安娜几乎有求必应,看着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故作忧愁地叹气,深感带娃真累。

    索性等了没多久,客人们都已经聚集齐了,凯瑟琳夫人在达西的陪同下,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走了进来。她今晚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长裙,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绛紫色的丝巾,显得又贵气、又年轻,全然不像一个再过几年就知天命的妇人。安妮透过窗户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容光焕发,不由地感叹世事变迁。

    谁能想到,三年前她刚刚住进这个身体时,罗辛斯庄园是如何的阴森诡谲?

    绅士和淑女们友善地齐齐行了礼,动作轻快又优雅,达西也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