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池煊还是到西花园来了。

    不过,他并不是为苏蕴娇来的,他巴不得她今日能相看成亲事,早点儿嫁出去,如此他们之间的恩怨与纠葛才会彻底了结。

    他来西花园是因为,苏蕴娇方才说的那位从上到下一水儿黄色的镇南王世子,他的父亲镇南王亦在此。

    镇南王常年戍守大晋南境,一年中唯有中秋和过年才会回长安一趟,难得见上一面。他为人忠诚,待大晋和父皇始终忠心耿耿,是个可用之才。

    池煊虽是储君,可说到底还没登基为皇,在处事方面需要有所避讳。他不好明着召见镇南王,只得找寻机会与他偶遇,私下里套套近乎,后续再看能否将镇南王收为己用。

    西花园广袤无垠,池煊没想到会与苏蕴娇碰面,更没想到会听着她这番狗腿味十足的话语。

    亭子里那人照旧打扮得精致入时,朱裙乌氅衬得她的肤色白皙若雪,云鬓花颜美人面,谁见了都要在心里叹一句“漂亮”。可惜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不用想,也知娶回去得当姑奶奶供着。

    池煊隔着假山之间的孔洞望了苏蕴娇几眼,趁她没察觉,收回视线,正要转身离开,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句话,“你是……苏大姑娘?”

    是从苏蕴娇所在的重檐圆顶双亭那侧传来的。

    这声音,池煊忒熟。

    离去的脚步不知怎的停了下来。

    苏蕴娇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安然说些闲话,身后突然响起的这道声音吓了她一跳。最初的惊吓过后,浮上心头的是一时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一日,终于是来了啊。

    苏蕴娇知道,她迟早会遇到四皇子。原以为会是在二月初八,她落水被他救下那日,但这辈子发生的事情与上辈子有所出入,万事冥冥之中生出变故,她与四皇子初见的日子,也变了。

    没错,唤苏蕴娇那人,正是大晋的四皇子,池樾。

    苏蕴娇恨极了池樾,巴不得将他扒皮抽骨,喝他的血啖他的肉,恨不得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安宁。

    她原本该有一世安稳人生的,是池樾设计毁了它。她那样期盼着嫁给他,为了他负了太子、离了苏家,到头却来落得凄苦病死的下场。他从头到尾没给过她一分怜惜与爱意,利用不成,便可着劲儿糟践她,给了她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唯有池樾惨死她才能略微缓解心里的怒火和怨气。

    苏蕴娇是巴不得池樾早点死,可现实摆在这呢,池樾是皇子,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凭她的力量,眼下还弄不死池樾,倒极有可能被心机深重的他弄死。

    一瞬间百般思量从心底经过,苏蕴娇几乎咬碎一口牙,才勉强维持自然神色。

    心中的痛恨化作面上柔柔一记微笑,她转身望着池樾,佯装困惑道:“您是……”

    见苏蕴娇回过头,池樾眼底浮现一抹惊艳,但在看到苏蕴娇未缠过的双足时,眼底的惊艳褪色不少。

    “池樾。”他彬彬有礼地拱手道。

    有风从假山的孔洞中吹过,发出近乎哭泣的呜咽声,池煊静静望着亭子里的人,看着看着,唇角忽地扯起一抹意味悠长的笑——果然,该来的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