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诊出有孕后,金枝一直躲在屋里不想出去,便是千金用小豆子来唤她她也不肯出去,她日日发呆,一看外面的天空就是一整天。

    刚刚何曼娘已经将她与祝绍云的打算说了,金枝颇为感动。

    她右手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居然有一个孩子,明明摸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就这么有了呢。

    她心里清楚,最好的打算就是嫁与冯衡,这样子,爹娘也不必再忧心,孩子也有了出世的机会。便是堕了这孩子,留在家中,可哪能真的留一辈子,迟早都是要出嫁的,除了左易棠,对金枝来说嫁谁都一样。

    况且冯家是京城名门望族、簪缨世家,若不是出了这件事,只怕自己连摸冯家门的资格都没有,如此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可是孩子的父亲是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是冯衡,若是日后去了京城,遇见左易棠该说什么呢。

    笑造化弄人,还是相顾无言。

    金枝头痛欲裂,伏在桌上,深吐一口气,腹中孩子已有两月有余,若不抓紧时间,只怕进退两难。

    前院传来说话声,金枝知道,这是冯衡打发了下人送了东西过来,她换了一边侧着头,心想:“其实冯衡颇有责任,并不推脱,顶天立地不顶天立地她不知道,但看着不像是个没用的软蛋。”她估量完冯衡,又想自己:“自己已经二十,若是拒了这桩婚事,日后能否有让自己心满意足的?”

    没有情爱,婚姻只剩下了得失,掰着手指头稍稍一数,便能看得清楚明白。

    九月初九,乃重阳佳节,除此之外也是一个吉利日子,金枝同冯衡的婚事便在这一日举行。

    祝家老老小小都在豫章,不必担忧没有亲人送嫁,只是冯家的长辈只剩下了一个冯老太太,年迈且远在京城,没有办法赶来。

    没有家中长辈,便是没有父母之命,婚事如何能成,幸好冯衡一早写了书信将婚事告知了祖母,也拿到了祖母送来的传家玉镯。

    祝绍云脸色这才缓和,重新含了笑打趣冯衡:“此地与京城相隔万里,你底下人脚程倒是快,一来一回说话间的功夫。”

    冯衡做了憨厚忠实的模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早在两月前我便派了人去京城。”

    这句话一出,再联系七夕前冯衡的样子,祝绍云便觉得这个姑爷对金枝是情根深种,当下开怀大笑,认为金枝因祸得福。

    豫章冯家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各个喜气洋洋,松江左家则昏昏沉沉,一片悲色。

    左易棠携家带口从金陵来到松江赴任,头一个月每日悲悲戚戚无心政务,只在心中诗中怀念金枝,一月之后,所管辖的县内出了一件大事,他忙于破案,倒是充实不少,不再整日惦记金枝。等到案情大白于天下,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第三月,他已从此事中恢复过来,家里的日子也走上原下的轨道,谁料阴魂不散的昭阳公主竟也追了过来。

    左易棠一见昭阳便蹙了眉头,恨不得动用公权将人赶出松江。

    可这次昭阳公主也不知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姿态放得极低,每日上了左家的门去费尽心思地哄两位老人家高兴。

    左大年借口男女大妨,不见公主,整日在外面溜达,间或做两笔小买卖,因此每次昭阳前去,多半只能见到王秀一人。王秀本就是爱好虚荣之人,当日不喜昭阳只因她在昭阳面前没有身份,如今昭阳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感,对昭阳也日渐满意。

    左易棠日里耍个小伎俩还能躲避昭阳的纠缠,夜里却是躲不掉王秀的念叨,王秀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念叨昭阳的好,耳朵都要生茧。

    一里一外两厢夹击,他是烦不胜烦,恨不得住到县衙里,再也不回来。